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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子的婚礼,朱翊钧并未出席。
自知久病不愈的他,已经感到‘时日不多’,但尚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交待,而朝中,唯有沈一贯他能信任。
巳时,乾清宫的近侍已‘急召’尚在文华殿朝贺太子的阁臣、部院等官员,至仁德门跪侯,等待消息。
而启祥宫后殿的暖阁中,已换好冠服的朱翊钧就这么席地而坐,周遭都是他的身边人,皇后王氏,圣母太后,太子、皇子,诸王(皇室大员)。
朱翊钧抬眼匆匆扫过一遍,惟不见郑贵妃,半晌,他微微一叹:“梦镜(郑贵妃名)与朕真是同病相怜,朕与她,可谓天造地设一对苦命鸳鸯也!哎,也不知她此时孤单否?”
朱翊钧正自吁叹,却见沈一贯跟在近侍身后,一路跌跌撞撞的进来,或许走的急,连衣冠都有些不整。
朱翊钧努力扯出笑容,朝沈一贯招了招手:“先生,来。”
方才围坐在皇帝身边的人,很快为沈一贯让出一条路,而他紧盯着席地而坐的皇帝,脚步似机械般,向前挪动,跪倒。
待沈一贯跪倒在他跟前,朱翊钧缓了缓,方说道:“先生,好久不见……”
沈一贯一听此言,竟一下扑倒在地,头埋于手背,浑身战栗不止。
“先生,听朕说,”朱翊钧见此,又叹一声,“朕久恙,恐时日不多……”话未尽,停顿良久,又道,“朕享国亦三十年,已无憾。今日,就将朕的佳儿、佳妇全托付与先生,先生辅佐他成为一个好皇帝吧。谏正他讲学勤政,遵制度,以日易月。”
“行矿税之事,朕因三殿两宫未完,乃权宜采取。今就传谕各处,一并织造、烧造具停止。镇抚司及刑部因矿税而缉捕之人,都着释放,官各还职。因建言而获罪之臣,俱复原职。所行取之科道,俱准补用。朕已见先生这一面,你这就去吧……”
沈一贯匍匐在地,只听得他沙哑的声音说道:“臣,遵旨。”
随后,他便艰难的想从地上爬起来,只是摇摇晃晃的,如风中败絮。有好几次,朱翊钧都想伸手去扶,只一想到他自己都快死了,又苦笑一声。
领沈一贯进来的近侍,还是伸手扶住了他,就在朱翊钧的注视下,那佝偻的背影,慢慢退出了暖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