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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听到父亲母亲和苟怀蕉一起边说边送梦胡香苟得古朝院门口走去,他还隐隐听得他们在院门口站立着依依不舍的语言表达;再后来,他听到的就是父亲母亲与苟怀蕉一起回到了堂屋里,一起和面,一起做晚饭,苟怀蕉叫父亲“爹”,叫母亲“娘”,父亲去烟熏火燎的锅屋里烧火去了,母亲则与苟怀蕉擀面叶儿。
很快,锅屋里带着葱花味儿的油烟气漫出来。
黑暗罩住了他闭着的双眼。
不知是谁拉亮了堂屋里的电灯,那电灯是十五瓦的,昏黄而黯淡。
他听到,是苟怀蕉到锅屋里把面叶儿盛到瓦盆里,端到堂屋里那张破旧的、几近散架的饭桌上,并把面叶儿盛到碗中。
父亲母亲与苟怀蕉三人虚让着坐下先吃,但谁也没有动筷子,都知道小西屋里躺着他哩。
很显然,父亲母亲把这个叫他起来吃饭的良机给了苟怀蕉。
他预感到苟怀蕉将会进来叫他起来吃晚饭,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睡相,便赶紧侧身朝里。
虽然他和苟怀蕉之间按照乡俗而订立的婚约已经三年半多,但他们的交流说起来全是通过书信,他们几乎从未面对面地交谈过。
苟怀蕉从低矮的门洞走了进来。
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苟怀蕉知道他并未睡着。
苟怀蕉叫他了:“梦毒,起来吃饭喽——”
他没应声。
苟怀蕉重复道:“梦毒,起来吃饭吧,天冷,看面叶子凉了。”
他听出来了,苟怀蕉叫他是叫“梦毒”,而非“梦独”,在苟怀蕉那里,其实是一直把他当成“梦毒”的,“梦毒”是他给苟怀蕉的第一印象,先入为主,她便把他永远当成“梦毒”而难以更改了;虽然,苟怀蕉在给他的信里叫他“梦独”,但好几次他发现,那“梦独”明显是修改过的,有的是“毒”字被橡皮擦过而后盖上了“独”字,有的干脆用黑墨涂掉而后加写“独”字。
连梦家湾人,连父母兄姊都不愿意承认他是“梦独”,更何况苟怀蕉呢?
“梦毒……”苟怀蕉嘴里的“毒”字只说出一半,顿住了。
他开腔了,说:“我不吃了。”
“咋不吃哩?”苟怀蕉近乎男声的女中音问道。
“我不饿,不想吃,你们吃吧。”他说。
苟怀蕉回了堂屋。
父亲母亲叫苟怀蕉坐下吃饭。
苟怀蕉也不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