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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挂着的列祖列宗画像,永远低垂着眼,看着几辈的子孙后代在这里跪拜,看着顾家从尸山血海中走到现在。
顾宣坐在灵桌前默默地喝着酒,更觉此处荒凉而孤寂。夜很静,静得能听到外面石榴花掉落在地的声音。
远远的钟楼上,二更梆鼓罄然敲响。他抬起头,望向灵桌上罗列如林的牌位,香烛缭绕,青烟袅袅,每一个若隐若现的名字,都凝固着一段惊涛骇浪、风起云涌的往事。wwω.ЪiqíΚù.ИěT
在这样的一片黑中,顾宣慢慢地自斟自饮,喝着喝着忽然笑了起来。笑罢,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,将顾显的牌位抱在怀中,又小心翼翼地坐下来。
他凝望着牌位上的“顾公显之神主”几个字,最后一个字的那一点,是他点上去的。点上去的那一霎那,他闭上了双眼,知道这一笔下去,大哥便已渡过忘川河,去往彼岸。却不知若有来世,是否还能再做兄弟?
他**着牌位上的每一个字。这一生,第一个认识的字,第一次骑马,第一招枪法,第一次上战场,都是这个叫顾显的人教给他的。但他唯独没有教过他,应该怎么去看清一个女人的心。他为救她血染黄沙,为她千里奔波,为她雪夜长跪,得到的却是穿心的利剑,失去的是亲如生父的兄长。
顾夫人走来,看着地上的酒壶。顾宣爬了起来,低声道:“大嫂。”顾夫人捧过他手中的牌位,轻轻放在灵台上,道:“定昭,你心中是不是有难以决断的事情?”
顾宣道:“没有,只是想起大哥,过来和他说说话。”顾夫人道:“你小时候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,就喜欢跑到这里找你爹说话。”顾宣勉强笑道:“只是小时候淘气,被大哥打,又不敢在别人面前哭,跑到这里来哭罢了。”
顾夫人叹道:“云臻就没有你这种福气,我看着他这么不成材,有时候真想他爹从地下跳出来,将他痛打一番才好。”顾宣低头道:“云臻还年轻,再历练几年会好的。”
顾夫人没有再说,默默地拈了香点上,插在香坛中,向着牌位合掌,闭上双眼,不知在祷颂什么,脸上露出一种慨然无畏的神情。离开时,她说道:“定昭,这些年你做得很好,比你大哥做得还要好。所以不管什么事情,你决定了,就去做吧。”
看着她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,顾宣默然一笑,回头看着顾显的灵牌,悄无声息地说:“大哥,真的要这样做吗?”
灵主牌位仍然沉默着,它注视着顾宣,不发一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