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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元成道:“你八岁时便嚷着要有一匹自己的马,大哥怕你摔着,说只要你能驯服府中最烈的追日,就同意为你去寻找斑骓马。你偷偷跑去天驷监,一个月后居然和张公公称兄道弟,回来就驯服了追日。”
顾宣道:“云臻八岁时,我的斑骓马难产死了,他哭得很伤心,死活不让我们将马拖去埋了。”
叶元成道:“你十二岁时,和武安侯等人称兄道弟,跑马玩鸟,蹴鞠斗鸡,逛青楼,喝花酒,没有哪样是你不会玩的。回来却总能说出一些歪理,让大哥责罚不了你。纪阳府那一年险些被苏理廷暗算,也是你听到武安侯酒后泄露风声,赶回来报信,大哥未雨绸缪,才安然避过一劫。”
顾宣沉默着,叶元成继续说道:“你十六岁时便上了战场,手上欠下无数条人命,十八岁时便将一颗心锻得刀枪不入,二十岁时便让西路军视你如神明。可云臻呢?就算十岁之前是大嫂娇惯了他,可自打他十岁起,你是怎么管教他的?不让他结交朋友,不许他私自出府,不许他去风月场所。别人家的公子哥十六岁时即使没成亲,通房丫头总有几个,你呢?将他房中的丫环挑了又挑,但凡有轻佻一点的,不惜杖毙立威。他身为顾家的子弟,学的却全都是孔夫子仁义礼信的那一套!他到现在没有杀过一个西夏兵,西路军中有哪些将佐他都说不齐全。一帮清客相公们都能看透的时局,他只怕连风都摸不着!定昭,你说,你有没有错?”
顾宣回过头,直盯盯着看着叶元成。叶元成也直盯盯地望回去,轻声道:“定昭,你到底在怕什么?”
顾宣的脸在月色下微微地扭曲了一下,像微风吹过荷塘,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怕什么?
像是被冷月的光刺了一下,顾宣忽然转身,径自走下假山。叶元成看着他月光下的背影,许久都没有挪动身躯。
斯时月华如水,照着一畦绿荷,偌大的顾府静如深渊,唯有邻府的夜宴丝竹声依稀传来,唱的却是一曲《洛神赋》。